民营口腔机构掀起种植牙“降价潮”

　　4月13日10点左右，菜市场里人来人往，记者发现市场角落里一个“集采种植牙申请预约服务点”的种植牙广告格外醒目，与这里的生活气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硕大的宣传海报上写着“种植牙2500元”。

　　来这个市场采买果蔬和日用品的大多是中老年人，他们也恰好是种植牙的目标消费者之一。第四次全国口腔流行病学调查结果显示，65岁—74岁老人当中有86%存在牙缺失的问题。

　　新京报记者走访发现，客流量较大的菜市场基本上都有周边口腔医院的宣传摊位。在其宣传中，“车接车送”“免费接送”“集采种植牙”的广告语随处可见，一颗种植牙的价格，也从曾经的低至5000多元，降到3000元。

　　这背后，是集采落地前夕种植牙迎来的“降价潮”。

　　4月20日，北京市种植牙收费综合治理将全面落地，价格将大幅降低，为种植牙市场带来了更为紧张的竞争氛围。记者了解到，多家民营连锁口腔机构在4月1日即开始了“集采价”的种植牙促销。

　　民营口腔机构的率先“集采价”背后，真实降价幅度到底是多少？北京市“三位一体”的费用降价，到底降了哪些费用？降价潮背后，消费者还应警惕哪些消费陷阱？新京报记者走访多家公立医院口腔门诊以及民营口腔医疗机构了解详情。

　　民营机构

　　打出三千元“集采价”称“降价不降质”

　　“由于集采，我们种植体价格优惠很多，现在种牙还是很合适的。”

　　与北京公立医院将在4月20日迎来种植牙全面降价不同，北京民营医疗机构已经纷纷以“集采价”为噱头吸引顾客，大部分机构促销下的价格已经低至3000多元/颗。

　　3月底，北京市出台相关政策，4月20日起同步实施口腔种植医疗服务收费、种植体集中带量采购、牙冠限价挂网“三位一体”综合治理。北京市公立、民营医保定点医疗机构，均按照该政策执行，非医保定点的民营医疗机构可参照上述政策确定本机构具体调控目标，并对社会公开。

　　这意味着种植牙集体降费即将全面落地。不到一个月的“窗口期”里，众多民营医疗机构率先降价，并对外宣传“集采价”。

　　记者走访时看到，多家民营医疗机构在前台拉起横幅，宣布种植牙已开始实行集采价，并表示“降价不降质”。

　　新京报记者统计发现，在某线上平台上，中诺口腔推出了多款标注“集采价”的种植牙套餐，如3530元的“美国种植牙”、4530元的“德国种植牙”和6650元的“瑞士种植牙”等套餐。北京连锁口腔品牌劲松口腔，在某线上平台推出标价3980元的单颗“集采价 进口种植牙套餐”。维尔口腔推出了“集采活动价”种植牙套餐，“美国种植牙”的套餐价为4600元。

　　跟消费者印象里动辄上万元一颗的种植牙价格不同，这样的推广价十分诱人。那么，这些降价是真实的吗？

　　记者对比民营口腔医疗机构的种植牙价格发现，此前中高端的种植牙价格，的确有所降低。

　　以高端种植体品牌士卓曼（ITI）为例。在此次国家集采中，士卓曼四级纯钛种植体系统中标价格为1855元/套，是集采中标的种植体中价格最高的品牌。

　　2022年2月，记者曾走访某民营医疗机构了解到，采用ITI品牌的种植体打包价格在1.1万元。2023年4月15日记者再次到访该医疗机构了解到，相同产品的打包活动价格已经降至7580元，费用包含种植体、牙冠、植入费等。

　　4月14日，麦植口腔的工作人员为记者展示了一张口腔种植活动价格单上标示，使用ITI非亲水种植体的套餐价格为7900元左右，原价则为12800元。此外，LD、奥齿泰、BEGO等品牌的植体的价格均有所降低，种植牙套餐的降价幅度在15%—40%之间。

　　“集采使供应商进行了统一的价格下放，这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坏事，只是公立医院本来就不缺患者，现在集采使公立医院种植牙的费用降低很多，我们民营机构就要先把价格压低，再提高医疗服务质量，患者才会到这里就诊。”对于民营口腔机构先于公立医院降价的原因，该位工作人员如此对记者表示。

　　公立医院

　　满口牙种植不再需要一辆车钱

　　“等一周再来吧”。

　　4月13日，距离北京种植牙费用综合治理落地仅一周的时间，公立医院和消费者都在等待种植牙降费。

　　北京口腔医院的口腔种植科医生对记者表示，目前医院的服务费调整至5000元每颗牙，但是具体能使用什么品牌、价位的种植体需要等待下一步文件，“之后的种植体可能会是国产的，目前医院常用的是来自瑞士的高端种植体品牌ITI，一颗牙所有费用差不多要20000元，还是建议等一等。”

　　记者致电北大口腔医院咨询种植牙价格情况，工作人员也建议记者5月1日之后再关注，“了解现在的情况没有意义，（价格）马上就变了。”

　　那么，公立医院即将落地的种植牙，会是什么价格？种植牙降费综合治理落地后，费用会有何改善？

　　以北京口腔医院为例，记者4月13日了解到，该医院的种植固定修复的价格为4500元/牙，加装牙冠加收1000元/牙，种植固定修复数字化技术设计和制作加收2500元/牙，种植牙固定修复口内扫描及实体模型上的修复体设计加收2000元/牙。以此计算，该医院现行单颗牙种植体和带牙冠的服务费用，总体或将上万元。

　　按照北京市最新文件，公立医院“使用数字化技术设计和制作加收2500元”“种植固定修复”“种植可摘修复”“种植即刻修复”等76项相关医疗服务价格项目均将被废止。将执行“种植体植入费（单颗）”“种植牙冠修复置入费（单颗）”“医学3D建模（口腔）”“医学3D模型打印（口腔）”“医学3D导板打印（口腔）”被计入单颗常规种植牙医疗服务价格调控目标内。

　　根据调控目标，口腔医疗机构被分为4档标准，即北京大学口腔医院的调控目标价为5450元、北京城六区三级公立医院医疗机构调控目标为5000元、其他区三级公立医院医疗机构调控价为4500元，全市二级及以下公立医院医疗机构调控价为4300元。

　　根据北京市公布的信息，此次共整合规范了15个口腔种植相关的医疗服务项目，价格水平较调整前平均下降72%。

　　而对于大家常谈到的“半口牙”或“满口牙”，4月20日后的收费标准与单颗种植牙不同。全牙弓（俗称的半口牙）种植体植入费为9559元/例，上下颌单独计费；种植牙牙冠修复（连续冠桥修复）为2071元/牙位；种植牙冠修复置入费（固定咬合重建）为9990元每件。

　　据了解，“满口牙”种植通常是在上下颌分别种4-6颗种植体，戴上连续冠桥即可。以此计算，满口牙的服务费在3.5万元至4.4万元左右，如果咬合支持丧失，则费用会更高。

　　记者按照北京市对于种植牙相关耗材“零差率”销售的规则计算，满口牙种植（按照12颗计算）价格多的可以到2.3万元左右（以使用ITI种植体为例），使用国产种植体（以百康特种植体为例）价格不到8000元。而在集采下，牙冠的价格也有所下降，按照四川省的牙冠挂网结果，单颗全瓷冠（桥）的价格在100元至656元不等。

　　2022年2月，北京口腔医院工作人员曾对记者表示，医院里的牙齿种植价格在1.5万—2万元一颗，“满口种植差不多要一辆车钱了，二十几万元。”

　　按照北京此次发布的服务费标准记者计算，公立医院种满口牙的价格可以降至5万元至10万元左右（不考虑植骨、即刻修复、医疗易耗品等情况）。

　　套餐收费

　　“专家”“全进口”“骨粉、骨膜”都要另加费

　　“原本就有几千块的种植牙，到时候（集采降价后）会不会有机构偷梁换柱啊。”有消费者对记者表达了担忧，“主要是我们也不懂品牌，那些只有医院懂医生懂。感觉都是猫腻。”

　　尽管有民营机构宣称“降价不降质”，但上述消费者的担忧也不无道理，种植牙降价切实存在的另一边，确实需要防范“隐形加费”“搞变通打折扣”。

　　此次北京对种植牙费用进行“三位一体”治理，将各类收费项目明晰，目的就是为了运用服务降价、价格调控、耗材集采、信息披露等多种措施协同发力，努力减轻群众口腔种植费用负担。

　　4月14日，记者走访多家民营口腔医疗机构，发现大部分的民营口腔机构均以“种植体+基台+牙冠”的形式进行打包收费，并表示不额外加收医疗费。仅有一家民营机构对记者表示，在监管部门要求下，其收费形式较为透明，以医疗服务费、种植体和牙冠三部分构成。

　　记者注意到，一些口腔医疗机构的“不额外加收费用”“种植牙集采价”“进口种植系统”等宣传背后，其实隐含了诸多可能产生的“加费”。

　　种植牙主要包括种植体（人工牙根）、基台（连接体）、牙冠（人工假牙），因为不同患者的牙床、牙根等情况差异，种植牙修复还可能产生骨粉、骨膜等费用。但是记者通过走访发现，民营口腔机构现行“集采价种植牙”的套餐中，大多数不包括可能产生的骨粉、骨膜等费用。

　　“骨粉、骨膜这些费用因人而异，如果要加的话差不多要多加2000——3000元”，4月15日，劲松口腔一位工作人员表示。中诺口腔销售人员也对记者表示，套餐费用包含种植牙全程，但若前期需要拔牙和牙周治疗或者自身牙槽骨条件较差需要种植骨粉，则需要补交一定费用。

　　此外，我国种植牙耗材较欧美、日韩起步较晚，国产种植牙耗材虽然发展迅速，但缺乏市场信任度。加上进口种植体的价格虚高带来丰厚利润，口腔机构大多选择进口种植牙作为卖点。在机构推广的“进口种植牙”中，并不是代表所有耗材均为进口产品，想要“全进口”的种植牙，也需要另加费用。

　　以中诺口腔的套餐详情为例，记者注意到，其宣传的“进口种植牙”在具体消费中，其实更多是“进口种植体+国产牙冠的组合”，并不是消费者以为的“进口种植牙+进口牙冠”组合。

　　记者多次询问了解到，上述套餐内采用的均为国产的美加锆全瓷牙冠，若想使用进口的威兰德牙冠需要补1700元差价。

　　劲松口腔在某线上平台标价3980元的单颗“集采价进口种植牙套餐”中，也仅对进口种植体进行标注，记者咨询细节才得知，该套餐内使用的爱尔创牙冠为国产品牌。

　　此外，在服务费上，如果消费者对医生有所要求，还可能产生额外的“专家费”。

　　欢乐口腔的前台工作人员称，当前其收费与公立医院趋同，即按照城六区三级公立医疗机构收取5000元的医疗服务费和种植体、全瓷牙冠的耗材价格，如瑞士ITI植体加威兰德牙冠需要7900元左右，但若对医生有要求，则需要额外加收2000元或5000元的“专家费”。

　　综合治理

　　将制定并公布种植牙全流程价格调控目标

　　统一标准下的口腔种植服务价格、集采价格的口腔耗材，并不是在所有口腔种植机构执行。

　　北京市能够提供口腔种植服务的各级各类医疗机构共1300余家，其中公立医疗机构150余家，民营医疗机构1140余家。对于非医保定点又未自愿参加集采的医疗机构来说，医疗服务价格和口腔种植耗材价格也均和公立医院有所差别。

　　但对这类机构的监管同样在趋严。根据北京市的要求，这类医疗机构的单颗常规种植牙医疗服务价格也同样需要在所属区域的医保局进行管理备案。

　　欢乐口腔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该机构从3月28日起就开始提报价格给监管部门审批。

　　而另一边，未中标集采的种植体品牌也势必会受到集采带来的整体降价影响。

　　欢乐口腔工作人员对记者表示，该机构使用的一些未进集采的种植体，也在监管部门要求下有一定的降价。“（未进集采品牌）瑞镐现在8900元左右可以做，降价之前大概在16000元左右。我们第一版上报时把未进集采的品种以常规价上报被退回，监管部门要求我们将一些未纳入集采的品种也参照着进行价格的下降。”

　　此外，北京即将开始进行单牙种植用全瓷牙冠产品挂网。4月10日，北京市医药集中采购服务中心发布消息，已经开始单牙种植用全瓷牙冠产品申报。

　　北京市医疗保障局表示，将结合种植体系统集中采购、牙冠产品挂网结果，制定并公布本市种植牙全流程总的价格调控目标（含种植体、牙冠、医疗服务），相关政策根据集采进展情况另行公布。北京种植牙“三位一体”综合治理即将落地。

　　新京报记者 李云琦 丁爽